·cp陆绎&袁今夏
·春山随喜-孕前期
·ooc与渣文笔齐飞
正是春时,圣上与太后欲往真觉寺礼佛,陆佥事奉旨随行。
“送到这里就行了。”
陆府大门口的梨树下,陆绎抓过袁今夏替自己理着斗篷的手,把人拥入怀里。
满树簇簇的雪白花朵于微风中沙沙作响,偶然落下一瓣在今夏的妇人发髻上。
她乖乖地让他抱了一会儿,却看他十分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“……快走啦,一会儿赶不及可怎么办。我乖乖的,你别那么恋恋不舍。”
“我哪有恋恋不舍你,”陆绎总算放开她,但还是将她的双手牢牢握在掌心,“——我在跟我儿子道别。”
今夏撇嘴,抽回自己的手,小心翼翼地交叠放在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上:“这才几个月啊,你跟他有什么说的……”
陆绎轻笑,手也放到她交叠的双手上,今夏猝然抬眸瞧见他低垂的俊秀眉眼间沉浮的温柔之色,到底微止了呼吸。
陆绎没察觉,叹气般的一声“儿啊”偏叫今夏“嗤”一声地发了笑,但见他居然温柔之极地低头瞧着她腹部。
“你娘爱上蹿下跳的,太危险,你要保护好她。”
“自从有了你,你娘就迷迷糊糊的。我陆绎的儿子可要敢做敢当,管好你娘,记得按时吃安胎药保护好你。”
知道他是拐了个弯儿闹自己,今夏好笑,却抵不住心底如银水丝丝漫上的甜意。
这却想起正事来了。
“等等。”她一手扣住他手腕,一手摸出一封银子来。
陆绎正低头在她额上落一吻,忽然抬眸就见自己手心多了一封白花花的银子。
“……最近六扇门涨俸禄了?”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。
“陆大人果然不缺银子。”今夏瞪他,一戳指叫他看着那封银:“今日你不是要去寺里头么,帮我许个愿也好。我身子不方便,怕神佛觉得不尊敬,想来想去还是让你带点银子去,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。”
陆绎好笑。
“今夏,那是佛,不是鬼。”他温言提醒她。
“……不管啦。”姑娘鼓着腮帮子,明晃晃地跟他扯歪理,“总之,献上银子应该足够有诚意了。”
时间太紧,他不及好奇她这般用心究竟所为何愿,只是把银子塞回她手里。
“我此次去是护卫圣上与太后,恐怕没机会得近香案。银子你留着,改日我带你去处好地方再奉上也不迟。”
今夏看着他,握紧掌心的银,轻轻点头。
“你可答应我的。”
陆绎轻笑,又抱抱她,把唇贴上她的发丝。
“我不会骗你的。”
那日真觉寺归来,很快是三月三。褉事又是大礼,城中忙乱了一阵。孕中妇人记忆难免不好,过了这么一遭,今夏差不多都要忘了去寺里的事儿。
她闷在府里养胎实在无聊透顶,总盼着陆绎每月屈指可数的那几天休沐,也是可怜得紧。恰知明日他休沐,而眼见近日里惠风和畅,天色朗朗,于是她琢磨着等陆绎回来,便好好商量商量,可不可以要他明日做只风筝给她玩儿。
她虽然不敢大动,可哪怕拣把椅子看着他放也是好的。
饭桌上她拎着筷子发了好一会儿呆,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够周全,只怕被他驳回。可正想着那风筝究竟是做个美人的还是做个飞禽的,陆绎好似说了句什么明日的打算,她却让一个个字皆如大珠小珠般溜过了耳朵。
陆绎看她神游,叹着气放下筷子,故意重了手,落了一分脆响,惊得她赶忙回神,乖乖地低头刨光了自己那碗饭。
他好笑又无奈。
“今夏。”于是只好唤她的名字。
“啊。”
“我说,我之前答应你的,可以兑现了。”
“啊?”她显然懵了。
陆绎只得继续叹气。
“明日,我们上山去礼佛。”
寂寞春山静。
陆绎说,那些香火旺的寺庙,人气太重,怕佛嫌烦了,更怕伤着她腹中孩儿。因此应当择一所安静偏僻些的地儿才好。恰前些日子办案偶然发现一座清幽古刹,便想着今日休沐,兑现之前对今夏的诺。
翠林修竹,龙吟凤啸,暮春石阶上点点茵苔,依着潮气蜿蜒曲折。
春时湿润,山间岚气重。恐怕乍雨淋漓,两人戴了竹篾的斗笠,远瞧着倒似一对世外的山翁山婆了。
“累不累?”陆绎一路担心,已经不知问了第几遭,“要不要我背你上去?”
今夏摇头,却也不自觉地顺着他的目光将未牵着他的那只手搁到小腹上。
“要自己坚持走下去,才心诚嘛。”
“许什么愿望要这么虔诚?”
今夏一笑。
“左不是为你。”
她今日身着绿罗裙,肩头不情不愿披着他怕她冷强令著着的淡青色云肩。而裙子下摆略长了些,这一说话没留意,便被睡荼蘼抓住了裙钗线。
今夏怀着身孕,难免多一分警惕。猝然感到足下迟缓些,低头的速度竟比往日轻巧时更快上三分,陆绎正出神想如何问她话,便不慎给她不管不顾一低头晃动的斗笠于脸颊上留下一抹红痕。
她一瞧见不过地面花木作祟勾人裙角,才松了一口气,便听见他吃疼的“咝”一声,忙忙抬头,却又给他面上添了一痕。
两人对视,空气微窒了一霎。尔后今夏扶着自己头上斗笠,到底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,陆绎抬手抚了抚自己面上的伤,只有哭笑不得叹气的份儿。
可他到底不知晓方才她为何急着低头,叹气之余,更扯着她的手忙忙地问:“刚才是怎么了?有没有伤着?有没有不舒服?”
彼时有拄杖的登山老翁路过,见二人如此,还当是凶悍妻子伤了丈夫,彼人惧内,犹兀自与榻上胭脂虎嘘寒问暖。于是老翁痛心疾首状摇头,今夏好奇地看过去一眼,便被隐隐约约一句“夫纲不振”飘进耳朵。
“——听见没有?”陆绎见她走神,恨铁不成钢地揪了她耳朵,显然不将那只言片语放在心上。
“……我没事。”今夏笑一笑,忽然环住他腰身。
“——哥哥对我真好。”
陆绎紧张地看着她足底,见一切平稳方才如释重负地微笑了,伸手刮刮她鼻尖。
“我怎会待你不好。”
走走停停,山门在望。
显然有些年代的斑驳墙上不仅生着稀稀落落的爬山虎,偶尔裸出的墙面还琐碎攒着隔夜雨的痕迹,一直蜿蜒到地面石板,便成了一路青绿苔痕。
今夏正四下张望着,陆绎走近紧闭的木门,抓住锈铜门环,轻叩山门几响。
应门的老僧,须眉皆白,颇有隐逸之风。陆绎与之寒暄几句,回身牵今夏的手。
“走吧。”
大殿上,老僧安排完两人便自去修禅。空荡荡院落,四下寂静无声,唯有檐下风铃,与后山飞涧涧禽有些轻响。
今夏欲行,忽抬眼瞧了下陆绎。
“一起么?”
陆绎贯来不信神佛,她知晓,也没勉强的意思。
果然见他摇头。
“不必。”
“总归是到这儿了……”她难免自己嘀咕两句,“算了,我今日拜两次,算是替你一次。”
她缓行佛前,他亦步亦趋。生怕槛高跘她磕着碰着,生怕蒲团冷湿伤了她身,眼神紧张,其下的温柔却满得直要溢出来。
世人皆道妇人孕子是熬向鬼门关一趟,偏他将她往蜜罐里先浸渍了个透彻。
一回拜罢,今夏起身回转下殿,欲取阶下香以上。陆绎仍然跟随,望着她素手拈香的好模样,到底问了一嘴。
“这样虔诚,到底求的什么?”
今夏正爇香,闻言轻笑。
“我许了三个愿望。”
“第一个呢,我腹中的孩儿好好生长,平平安安降生。”
“第二个呢,我的夫婿一生平安,仕途顺利。”
“第三个呢,我觉得之前的愿望都许得太大,赶紧许了个触手可及的,免得佛嫌我太贪心,一个也不许实现。”
“——那是什么呢?”
今夏轻轻一笑。
“愿我的夫婿,少操些心。那么俊俏的人,可不要老得比我还快。”
她说完又是一笑,冲他眨眨眼,再次往阶上去。
陆绎亦步亦趋发问。
“当真只有三个愿望么?”难道便没有一个愿望,是给自己的?
“再许下去,一定就琐碎了。无非是求我的夫婿吃好睡好,求我的夫婿俸银加倍,求我的夫婿……”
“——你的愿望,就没有关于自己的么?”
“我哪有这么无私啊。”
两人走上佛前,她低眸抬手,高举的三炷香烟雾袅袅。那香烟盘旋缠萦在身周,缓缓消散于寂静的大殿。
所以她的一字一语,都仿佛掷地有声。
“不过是你曾说爱我重我,就是护我、守我、不舍得叫我等太久——那我信你。”
陆绎无言地看着她,眼中有不安,也有疑惑。
今夏长吁一口气,难得的认真。
“信你是可以依靠的,你好我就好,你坏我就坏,祸福相依,永不分离。”
“——我们就是一个人,一个人有两种命运是太可怕的事情。”
她盈盈拜。
他怔怔望。
一时老僧敲了祈福钟,惊起密林宿鸟,扯动风林枯荣,回音幽幽,不绝于耳。
上完香今夏执意要再于寺中随喜一番,陆绎自然跟随。
“夫人这般潜心礼佛,不知是否来生误打误撞,将赴金台之迎?”
他们已携手漫步至一处观景台,眼见远山痕痕凝黛,近处翠浪翻涌,宛然春山绝胜处。
维时东风正春,山间草木,渐有佳色。耳畔软香温玉倚靠,依稀哼些“他移弦换柱,我潜踪蹑步”,但愿万籁皆伏。寺中沈烟笼罩,恍觉极乐世界,既现眼前,不知身在人世间也。*
不免疑心是梦,不免疑她将离,不免作此疑问。
“我就是个俗人,那里去得了佛前啊……”她偎在他怀里,低头玩着他腰上玉佩,心不在焉地答应着。
“我说,万一误打误撞呢?”他鲜少如此不依不挠。
她抬头奇怪地看他一眼。
“——可是哥哥不信佛啊。就算我到了那极乐世界,你一定仍滞留在这人世。”
她抬手捏住他下巴,鹿眼减了温柔弧度,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——
“你在人天一日,我堕人天一日。”
“就算……来世无缘做夫妇也好,至少存在于有你的世界。”
“对我而言,那也足够了。”
陆绎忙攥紧她的手,仿佛怕她被风吹走。只是眼神并不算慌乱,尚有些平时的清明。
因为他也很认真。
“我不信神佛,自然不可能信什么前生来世。”
“但如果你信的话,我想我也愿意有来生。”
“而只要你在这人天,我又如何肯与他人结婚姻呢?”
今夏使劲揪他的衣袖,仰起脸瞪他。
“不许你肯,你该是不敢才对。”
陆绎轻笑,温柔如初融的冰雪,乖乖服软在纸老虎的小爪子下。
“对,我不敢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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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:整段化用《秋灯琐忆》:
“维时霜风正秋,瓶中黄菊,渐有佳色。夜深钟磬一鸣,万籁皆伏。沈烟笼罩中,恍觉上清宫阙,既现眼前,不知身在人世间也。”
ps:今夏哼的那一段戏词出自元杂剧《张生煮海》,但后半句我可能记错(手边没资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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